■羊白

又是金秋收稻的時節，禁不住想起小時候和父母收稻的往事。

小孩子似乎總有睡不完的覺，記得那天我一覺醒來，父母和哥哥姐姐已經去田里了。我知道父母是憐惜我年齡小，不忍心叫醒我。可我也不能閑著呀，在我幼小的心靈里，已懂得光吃飯不干活是一種羞恥，尤其是農忙時節。

于是我鎖好門便往田里趕。太陽已斜上天空，一出村莊，天高地闊，空氣清爽，正如歌里唱的一樣：金燦燦的稻谷笑彎了腰。稻田里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穿梭其中，一派忙碌景象，有彎腰割稻的，有在隆隆的打谷機上踩踏的，有裝麻袋的，有束草人的，有扛著麻袋往路上運輸的。

走進自家稻田，我看見母親和姐姐正在躬腰割稻，手中的鐮刀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，黃澄澄的稻穗便馴服地攬在了手里，然后貼著根部把鐮刀順勢一拉，一束稻便割了下來，姐姐和母親交叉著疊放。在稻谷臥倒的瞬間，那些藏匿的蝗蟲暴露出來，驚慌失措，撲哧撲哧地亂飛，我便伸手去抓。姐姐嫌我礙事，訓斥我。母親直起身，讓我不要貪玩，去看看父親他們有什么要幫忙的。就在母親看著我的時候，我看見了她額頭上的汗水，在太陽光下發著晶瑩的光。然后，母親用胳膊很隨意地一抹，那光就不見了。我的心里輕顫一下，有了愧疚，趕忙跑到父親和哥哥那里。

父親和哥哥的任務是脫粒。那時還沒有電動的，只能用腳踩踏，最多可兩人并排，一邊踏，一邊翻轉手里的稻束，使谷粒都充分脫下去。顯然，這是個力氣活，也是個技術活。我不管不顧，覺得很好玩，抱起一小束就要上去踩。父親攔住我，說我小，干不了這活，還是去玩吧。我不聽，偏要上去踩。因為在我看來，打谷機的鐵輪轉起來很威風，忍不住躍躍欲試。父親拗不過我，就把腳上的力氣減下來，讓輪子轉速慢下來，然后把著我的胳膊，讓我試了那么一下。剛上去，只聽“嗡”的一聲，谷粒四濺，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著我手里的稻束，我頓時驚慌失措，幸好父親保護著我，手里的稻束才沒有被輪子奪去。父親看我還行，繼續把著我的胳膊，腳緩緩踩著，讓我把稻束放在滾輪上面，試著轉動手臂……哥哥在后面等得不耐煩了，開始發脾氣，父親便扶著我下了打谷機，很鄭重地告訴我，以后不許單獨上打谷機，很危險的，弄不好就會把手絞進去，聽見沒有？

相對于哥哥的訓斥，父親的叮囑更讓我覺得溫暖。我便不再添亂，腿腳伶俐地給父親拿稻束，或是干一些后勤工作，比如倒茶水、拿東西、取麻袋，跑來跑去像一頭歡快的小牛，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累，似乎這豐收也有自己的功勞，自己也是一個勞動的人。

稻谷收回家后要在場院里晾曬。父母一般會交代我，讓我勤用耙子攪，不要走開，以防鳥雀糟蹋，或突然下雨。我做好場院里的事，燒好開水，還是忍不住想往稻田里跑。我喜歡人多，喜歡稻田里的忙碌景象，更喜歡和父母在一起。全家人在一起勞動，說說笑笑，是多么愜意的事情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