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蔡華建

因為每天要送兒子上學，所以我很早起床。送完他時，天邊才漸露朝霞。

晨曦中，我走在珠江邊的樹林里，樹木仿佛剛剛蘇醒，帶著清涼的微風，吹來陣陣清新的甜味，玻璃般的草木，像新生的嬰兒，還在睡著。江水經過一晝的休息，褪去了昨夜的光影，像熟睡中的人，心情平靜，呼吸均勻。河帶薄霧輕繞，對岸的小蠻腰在霞光中晶瑩透亮，等待著朝陽的到來。只有我來回奔跑的腳步聲，似乎要驚醒這一切，打破這里的寧靜。

我跑完步，回到遠洋大廈旁邊的那個酒吧，這里凌晨才結束一天的狂歡。桌上的兩只空酒瓶睡眼惺忪，旁邊有幾個煙頭，幾張蠟黃的臉，幾雙布滿血絲的眼。我選了在角落的那張桌子前坐下，開始大聲地誦讀詩詞，每一句，似乎都還有涼意。我沐浴在晨曦中，以腳步和詩句，喚醒自然中的景物。

因為年歲漸長，已很久沒有睡過懶覺，不是不想睡，而是不能睡了。可年輕的我，不是這樣的，也曾通宵地玩樂，在清晨時分，一縷刺眼的光芒把疲憊撩起，便趕著回去睡覺。待到醒來，已過午后，但似乎仍沒睡醒，反而更困了。看著下午的陽光，無法想象早晨是什么樣子，記憶中只有燈紅酒綠，每一天，都覺得是一個陳舊的將要天黑的日子，如果那是一段人生，就是沒有了少年，直接進入了中年。

如今，終于看見清晨的樣子了。它擁有一天中最清純的光線，那是生命最受鼓舞，最讓人充滿信心與渴望的時刻。它喚醒了我們的身體，記起生命最初的印象。每一個清晨都是田地里剛蘇醒的一根玉米，飽滿而鮮甜。它每天都讓人驚嘆，因為它就是原創的藝術，是大自然最杰出的作品。

生活總是不易的，在擁擠的交通中趕往辦公室，清晨已經被人流占據，那些曾經凝看露珠、滿園青翠、與鳥嬉戲的早晨，已經很遙遠了。時光消逝，年歲漸長，一個成年人還會以孩子的心靈來審視每一個清晨嗎？

能迎接晨曦，見證第一縷朝霞，與晨風耳鬢廝磨，不僅是感官的愉悅，更是大自然對我們的恩賜，賜予我們一個健康的生命與積極的性情。我跑步修心，早讀怡情，度量自己的生命，調整仰視天空的角度，安置好自己在自然中的位置，恭敬地迎接第一縷陽光時，我當感謝生活，讓我在成年以后，還有一顆虔誠的心，眼睛沒有麻木地掠過陽光，而是目光清澈，童心未泯，在晨曦中如孩子般好奇與純真，讓陽光穿過雙眼，照進心靈，讓我心中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