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程磊磊

很小的時候就認識蜀葵，它是夏日鄉野間最耀眼的存在。之所以說它最耀眼，皆因當時的環境所致。那時的鄉野，人們皆忙于生計，很少有蒔花弄草的閑情，因此，種植適合夏天的觀賞型花卉極少，多以欣賞野花為主。而在所有野花之中，蜀葵那高挑挺拔的身姿，叢叢簇簇的碩大花盤，最能吸引人的眼球，素有“野花之王”的稱號。

但是，蜀葵能贏得鄉里人的垂愛，靠的并不是它動人的外形，而是它自身蘊含的優秀品質。

蜀葵花艷而不嬌，甚至可以說非常樸素，人們對它的外形最好的夸贊僅僅是“明麗”而已。它生長的地方，多是在墻角、院旁、路邊或者是河溝的兩側，而且從不需要人來打理，完全是自力更生，自生自長，完全沒有“野花之王”的待遇。清代張之洞寫《蜀葵花歌》曰“田間野客愛蜀葵，謂是易生兼耐久”，即是此意。

從鄉里人給它起的別名，可以看出它低調不張揚的個性。因花形如碗，人們稱它為“小碗花”；因它花開之際，正值麥收之時，也有人叫它“麥收花”或“熟氣花”；因它的花瓣像層層疊加的紅綢布，人們又叫它“紅綢花”。總之，在我的家鄉，它的名字有很多，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，就是接地氣。讓人一聽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和形象。它的每次出現，就像看到一個鄰家的孩子一樣，總讓人歡喜，卻不會讓人驚訝。

記得小時候，父親曾拿我和蜀葵作比較，給我講述一些人生的道理。父親說：“你看這些麥收花，無論長在水豐肥厚的花壇，還是長在鹽堿薄瘠的墻邊，它們既不沾沾自喜，也不怨天尤人；它們不需要格外的照顧，完全靠著自身的力量努力向上，茁壯生長，以美麗的姿態綻放。你應該向它們學習，以它們為榜樣！”雖然當時對父親的話有些懵懵懂懂，但他讓我知道了，蜀葵是具有優秀品德的植物。

長大后，我對蜀葵有了更深的認知，同時也知道了，蜀葵的優秀品質遠不止那些。

“井維降精，岷絡升靈。物微氣麗，卉草之生。喻艷眾葩，冠冕群英。類麻能直，方葵不傾。”南北朝顏延之的《蜀葵》，從外到內，精準地寫出了蜀葵的特點。

在古人的眼中，蜀葵是剛直不阿、忠貞不二的代名詞。宋代王镃的《蜀葵》詩云：“片片川羅濕露涼，染紅才了染鵝黃。花根疑是忠臣骨，開出傾心向太陽。”明代李東陽也寫《蜀葵》詩曰：“羞學紅妝媚晚霞，祗將忠赤報天家。縱教雨黑天陰夜，不是南枝不放花。”贊美了蜀葵絕不屈膝降格，永遠向著太陽開放的忠貞烈魂。

蜀葵花的花語只有一個字——夢，有敢于堅持自己的夢想之意。當枝梢的花顏色絕佳時，枝干的花已容顏疲憊。花株之間，就像接力賽，密密匝匝開滿一路。看得久了，反而讓人覺得蜀葵真是一種勇敢的植物啊。不懼目光，毫無收斂，安安靜靜開滿自己的花，無論地點和生存環境多么艱難，都勇敢堅持、決不放棄。這份肆無忌憚綻放的勇氣，怎能不讓人喜愛？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，都在努力生長，像蜀葵一樣開出好大一片花來吧，幻想有一天，能同蜀葵一樣開出自己堅持的夢想。

蜀葵花朝開暮落，生命短暫。正如岑參在《蜀葵花歌》中云：“昨日一花開，今日一花開。今日花正好，昨日花已老。”但是，這絲毫不影響它毫無保留地綻放自己。

“人生不得長少年”。我們生而為人，對時光常有轉瞬即逝的悲慨，就如蜀葵的花期一樣短暫，但我們卻沒有像花兒那般的緊迫感，將生命盡情綻放出最美的姿態。所以，我們應該像蜀葵一樣，擁有堅定的信念，堅持自己的夢想，一路向陽，完成這絕無僅有的一次生命旅途，勇敢地去綻放自己的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