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陳忠燕

一場春雨，潤澤了大地，慵懶的野花野草伸直了腰，露出了微笑，山坡、田埂、河岸、湖畔，披上綠裝，蓬蓬勃勃，熱熱鬧鬧，天地間頓時鮮活起來了，明亮起來了……

這樣的季節，這樣的明媚，我總會想起母親燦爛的笑容，爽朗的笑聲。每到這個季節，勤勞能干的母親，就像一個魔術師，可以把大自然饋贈的野花野草變成美味佳肴，讓我們的味蕾得到滿足，享受母愛的芬芳。

清明粑，是母親在春季擅長制作的一種美食。第一場春雨過后，待土地晾曬兩三天，母親就會提著竹籃，到家屬區對面的山坡上去采摘清明草。

清明草，是一種野生小草，草莖細長，嫩葉淺綠似勺，上有一層軟綿綿的白毛，開黃色小花，可食用可藥用，具有清熱解毒、滋陰益氣等多種功效。

母親說，第一場春雨后，清明草生長茂盛，不僅好采摘，且葉嫩多汁，是食用最佳時候，清明草開花后，葉老干縮，也就不好吃了。

小時候，我居住的企業家屬區四面環山，出門步行爬坡十分鐘，就是一個平坦寬敞的山坡。山坡上是家屬區孩子的樂園，我們一年四季在上面嬉戲玩耍，山坡的每個角落都留下了我們美好的記憶。

山坡上長滿了各種野草野花野菜，像一個巨大的天然菜園，為人們無私提供大自然的饋贈。周末，家家戶戶在山坡上采毛針、白泡（野生草莓）、刺梨、榛子，挖苦蒜、折耳根、野地瓜、野木耳，大人們或炒或涼拌換著花樣做著吃，填補了清貧年代物質的匱乏。

母親向周邊的村民要了幾塊山坡上的耕地，春天帶我們栽種苞谷、洋芋等農作物，感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；夏天帶我們挖蒲公英、車前草，給我們煮水喝，清熱解暑；秋天帶我們挖土豆，掰玉米棒，采豆莢，品嘗收獲的喜悅；冬天，我們圍坐火爐，烤上自家栽種的洋芋和玉米，享受悠閑的時光。

春雨過后，清明草鋪滿了山坡，莖還未長出來，嫩綠的葉片貼在地面上，只需用食指和無名指托著葉片，輕輕往上一拉，一小株清明草就進入了手掌心。母親帶著我蹲在草地上采摘，一邊教我認識野菜和草藥，不一會兒，小竹籃里就裝滿了清明草，用手輕觸，柔軟又厚實。回家的路上，我拉著母親的手臂蹦蹦跳跳，母親慈愛地笑著，一草一木一定都羨慕極了我。成年后，我時常想，我為什么會喜歡上寫作，其中很大原因，是母親的勤勞善良，讓我看到人性的美好，讓我熱愛生活，熱愛這人間煙火，同時去思考去記錄去書寫去傳承。

到家后，母親立即將清明草倒在盆里，用水浸泡清洗，洗去灰塵泥土，然后焯水，晾涼，擠干水分，剁碎，倒進糯米粉攪拌，用開水和勻揉成團，粉團呈草灰色，泛著清香。接著，母親用高壓鍋將紅豆燉軟爛，再用工具將紅豆擠壓成糊狀，拌上白糖，一大碗香甜誘人的豆沙餡就做好了。母親又端出自制的加了許多核桃花生白糖的酥麻餡。準備就緒，母親開始包清明粑，用手將糯米團搓成條狀，再掐成均勻的劑子，包一個豆沙餡的，再包一個酥麻餡的，用手團成圓球，再輕壓成圓餅狀。

全部包完，再上鍋蒸十分鐘，香氣撲鼻的清明粑就做好了，母親用筷子將清明粑夾到簸箕里，我等不了放涼，拿了一個豆沙餡的捏在手上，一邊吹一邊吃，清香軟糯的米團和著甜甜的豆沙，吃在嘴里，甜到了心里。記得有一次，我不顧母親的提醒，拿起一個酥麻餡的就咬，滾燙的酥麻糖汁流淌到口腔、咽喉，燙得我說不了話，一邊跳著，一邊張嘴呼氣，用手扇風，嚇得母親趕緊端來涼水要我喝了降溫，并且不停地說，慢點吃，慢點吃，剛蒸好的溫度高得很……

姐姐和哥哥放學后到家說，老遠就聞到了清明粑的味道，頓時感覺肚子咕咕叫，口水都要流下來了，恨不得一步就跨進家。看著我們開心愉悅的樣子，母親露出了幸福的微笑。

清明粑放涼了更為好吃，既不粘手，又有嚼勁，豆沙和酥麻的甜味也顯得淡些，口感更為清甜。這種感覺就像母親，樸素的外表下，有一顆永遠愛我們無私又熱烈的心，又像母愛，不擅言表，卻絲絲入骨，浸潤心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