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丁一

劉老頭開著電動三輪車來到小區大門口，欄桿巋然不動，門衛不給進，指著大大的健康碼說：“掃健康碼，出示行程碼。”劉老頭告訴門衛，自己用的是老手機，沒這些功能。接蘭大媽電話，幫她拉廢品賣掉，進去十多分鐘就會出來。不管怎么說，門衛不為所動，堅持不讓進。

蘭大媽又打來電話，說她把東西搬到樓下了，站了一陣子了，問怎么還沒到？

“師傅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婆了，腿腳又不方便，每次要把撿來的廢品一件一件挪上樓，賣的時候一件一件搬下樓，挺不容易的，請放我進去，天氣那么冷，別讓老太太凍感冒了。”劉老頭用討好的語氣對門衛說。

門衛走出門崗，來回踱步，好像沒聽見劉老頭說話。

劉老頭立馬向前，弓著腰掏出煙，遞上一支，以討好語氣說：“師傅，行個方便吧！”門衛沒接，自個掏出香煙，深吸了一口，仰頭對天呼出幾個大煙圈。

這當兒，蘭大媽步履蹣跚來到門崗前。劉老頭：“大媽，你怎么過來了，不是讓你等著嘛。”“等了那么久，我猜到怎么回事了。”蘭大媽轉身對著門衛說：“這位師傅，你是新來的吧？”

門衛看了一眼老太太，沒回應。

“這位師傅，我是老住戶了，以前的門衛都認識我，這位劉師傅是我賣破爛時認識的。認識以后，他就一直幫我賣，不賺我一分錢，看我腿腳不方便，很多時候都是他上樓來搬破爛的。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嗎？”蘭大媽看著門衛說。

電話響了，門衛轉身去接，說的是家鄉話：“……哥，你聽我說，現在沒錢。你不知道，我除了做小區保安，還有其他兼職，等下月拿到錢，我立馬匯回去，爸的藥不能停，手術出院時，醫生叮囑要堅持服藥……”

“聽口音，你好像是北部山區民族地區的吧？”門衛講完電話，蘭大媽問。

門衛斜了蘭大媽一眼：“是呀，怎么了？”

“你那的方言很特別，早年支教時我有印象。記得有個叫墩頭的小山村，跟周邊鎮村的語言都差別很大。你的話很像。”

“沒錯大媽，我就是墩頭的。”門衛口氣變了，剛剛還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劉老頭一直沒插話，怔怔看著。

“哦，那么巧。村子不大，上了一點年紀的我都幾乎認識，請問你父親叫什么？”

“唐阿才。”

“唐阿才？哦，想起來了，村里人都叫他阿才哥，你媽叫彩鳳？”

“一點沒錯。我聽我媽說過，我哥有個學期報名費還是支教老師幫繳的。莫非……”

“世界真小……你爸患了什么病？”

“心臟……蘭大媽，蘭老師，你是老師，有退休金，怎么還……”

“不好理解吧……我和丈夫都是教師崗位退休的，膝下無子女。退休后，我丈夫考了駕照，買了二手車，想實現他的自駕游計劃。不幸的是，還未成行，丈夫開車在加油站和一輛小貨車相撞了，司機雙雙殞命，事故調查鑒定是小貨車司機疲勞駕駛所致。悲劇發生后，小貨車司機留下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孩子。為此，我每月退休金留下吃飯錢，其余都給孤兒寡母送去。我也會到周邊走走，一是活動一下筋骨，二是撿撿破爛，既可以為創建衛生城市出點力，也可以賣了錢補貼他們娘倆。”

蘭大媽話沒說完，門衛打開欄桿，跨上電動三輪，對著劉老頭說：“我去拉蘭老師的東西。”

劉老頭不讓：“還是我去吧。”

門衛：“在這等著，你不能進來，規定還得執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