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燕茈

　　18歲那年，我喜歡上了一個人。

　　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，目之所及卻全是他。他是標桿，只追隨他的影子，我就已經覺得很開心了。

　　他玉樹臨風、文質彬彬、溫文爾雅、思想深邃，是個作家。我常常在想：一個人要經歷多少事情，才可以寫出那樣細膩有情感的文字？一個人要讀多少書走多少路，才可以寫出那樣有深度的作品？那一年，我開始調整我的人生理想，想做一個作家。

　　我讀過他所有的著作，明白他的不容易也懂得他的孤傲。他將自己的風格和氣質全部揉進了他的文字里。網上所有關于他的信息，我都一字不漏地反復閱讀。我知道他什么時候去開會，什么時候要開講座，什么時候有簽名售書活動。

　　我百度了許許多多他年輕時候的照片，那個白衣飄飄的少年，羞澀的臉。旁邊站著他的妻子，溫厚且良、素顏淺黛、嫣然巧笑。于是又百度了他的愛情故事，他們是大學同學，都是中文系，一個是校草一個是校花，有名的才子才女，他們的愛情一度成為佳話。

　　他會彈琴、會跳舞、會唱歌，著作等身，獲獎無數。我的喜歡落在微雨的黃昏里，夾雜著淡淡的清愁。他什么都會，就是不會娶我。曾經我感嘆“君生我未生，我生君已老”。如今明白，即使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他，在他如此美好的妻子面前我依然是一只小丑魚，怎么游也游不到屬于他的那片海。

　　可是我喜歡他呀，那么地喜歡。連同他的妻子也一同喜歡，我下載了好多他們的照片，打印出來貼在我的書桌上，看他們幸福的樣子，就好像自己獲得了幸福一般。有人說起他，我會微笑，有人說他不好，我恨不能沖過去替他擋住所有的箭。

　　工作第一年，我飛往他的城市聽他的文學講座。他老了，頭發有些白，我有些感慨，一個美好的人，即使老了笑容也是溫厚的。臺上的他侃侃而談，臺下的我突然就羞澀了，臉開始紅得發燙。

　　他話音剛落，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中。這時，我看見了他的妻子，一襲長裙、氣質優雅地笑著。我也笑了，夫唱婦隨，多么美好。

　　許多粉絲拿著書涌上前去找他簽名，他不緊不慢地寫下自己的名字。我靜靜地坐著，等所有人都散盡，默默地跟著他們，打算用手機拍一張他們的照片，就心滿意足了。

　　可是，我愣住了。在拐彎處，他一臉惡狠狠地瞪著他的妻，大發脾氣，咒罵道：“真是見鬼了。就不能給我一點自由？自由！你懂嗎？”他美麗優雅高貴的妻子，錯愕地站著，無所適從。

　　我一下子怔住了，這就是那個他嗎？他的文字，他的舞姿，他的琴音……一一在我的腦海里盤旋。深深的失望壓抑著我，再也邁不動腳步，木然地看著他們拐過街角，好像鉆進茫茫的黑暗中，連影子都找不到了。

　　我錯愕地站在原地，無所適從。回到家，我拿起他著的書，卻怎么也讀不下去，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。